一

  终于要和戈蕾见面。

  经过婚姻的磨难,我不想再进入婚姻,只想享受女性。经朋友介绍,我上了一家为成功人士与女性交友的网站。根据我的净值和年收入,网站封我为拥有优先挑选权的钻石会员。提出交友要求后,激起很大反响,多达上百人可供挑选。我恨不得悉收宫中,夜夜笙歌。

  应征者,二十来岁的大学本科生占主体,部分研究生,少数社会人士。学生中,交友的理由集中在“偿还学生贷款”、“资助学费”、“帮交房租”。偶有“寻求精致生活”,但没人公然要房要车要贵重包包。

  经过几回合网上交流,我锁定戈蕾。她符合我心目中活泼、聪明女孩的标准。

  戈蕾来自外州,高中毕业后工作过两年,现在一所社区学院读二年级,专业是刑事司法。打两份工,拿最低小时工资。她身高165,体态丰满。父亲祖上来自葡萄牙,母亲是巴西人。她的每一张照片都带着灿烂的笑脸。她成为会员的原因言简意赅:急需资助。她提的条件是:成熟,实力,不寻求长期关系。

  我们约好,在她学院西头的文科大楼自行车停靠点碰面。学院离我住的地方开车十五分钟,地处工业区和两条高速公路之间。我们说定,见面交流之后,有缘就交往,无缘就走人。

  她心细,告诉我学校的停车场难找空位,不妨把车停在马路对过的家得宝商场外。我停妥车,穿过马路,进入校区,满眼都是青春勃发的学生。我离开大学多年,重新置身于校园,与莘莘学子近距离接触,有青春再来的感觉。

  自行车停靠点前有棵树,树下站了一个女孩。看到我,她挥手向我致意。她定神看我,先是小步,然后小跑着过来。她穿无袖衬衫和牛仔裤,蓝紫色球鞋,乌发挽起,脸上没化妆。背着沉甸甸的双肩书包,手里提了一本厚厚的课本。

  她实际的长相比照片好看,不是五官更漂亮,而是她浑身迸发的活力和笑容,褐色的大眼睛楚楚动人。她的笑容真实,的确是爱笑的人。她说,很高兴跟你见面。

  我说,一样。刚下课吗?

  她说,是。下一堂课在下午一点。

  我看一眼自己的腕表。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半,属于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,初次见面,不多不少。我说,我们先一起吃中饭吧?

  她说,好的。

  我们站在十字路口边,等交通灯变绿色再过马路。这是个超大十字路口,车辆密集,交通灯转换慢。我说,你想吃什么?

  我们两个的目光投过马路对过的几爿店家。一家墨西哥薄饼店,一家汉堡王,一家肯塔基烤鸡店。她想了想,说,马路斜对过有一家中餐馆,叫China House。你吃过吗?

  我摇头。她停住脚步,打开手机,将餐馆的照片调出来。店名有中英文,中文叫中华居。我说,好,我们去中华居。不过,你应该挑你喜欢的餐馆,不要考虑我。我天天吃中餐。

  她说,不是因为你,我真的喜欢中餐。

  我说,你手里的书看起来很沉,要不要我帮你拿一下?

  她把书递给我。书名是“刑事侦查”,书页泛黄,书角卷曲,显然是二手货。我问,你学刑事司法,将来要干什么?

  她说,警察,监狱管教,私人侦探,保安什么的,估计要穿制服,估计要痛殴坏人。

  她自己笑起来。

  我问,只读两年?

  她说,分两年制和四年制,四年制的三四年级转到州大或加大的本科完成。

  你选哪一种?

  先两年,出去找工作。不行的话,再考虑转本科。

  我问,你打两份工,具体做什么?

  她说,一份餐馆,一份在实验室当助理。

  我们并肩站在那儿,身前身后不断有路人经过。我们属于不同种族,年龄有差异。一般情况下,旁人免不得好奇,会好奇我们的关系。我发现,路人脚步匆匆,面色不改。我喜欢这样。加州是种族大熔炉,汇集世界各色人种,包容各种关系。人在加州,该好好享受触手可碰的自由。

  她说,我喜欢中餐,喜欢中国人。

  我心里一暖。

  她说,读小学的时候,我和女童子军的伙伴在超市门口摆摊,卖饼干募款。站了一上午,只卖掉两盒。我从小想赚大钱,认为不会太难。现在,饼干都卖不动,大钱从哪里来?我沮丧极了。一个男性华人走到摊位,问我,他全部买下该付多少钱?我激动得脑袋卡壳,手盲目地挥舞着。伙伴急忙拿起计算器,劈里啪啦算出来。那个人给我们钱,说,饼干我送还给你们,你们再卖一次。

  我说,你确定,那不是圣诞老人?

  她说,确定。他的英文带口音,我认为是中国口音。以后,我对中国人的印象特别好。

  戈蕾的口才好,小故事讲得有声有色。那个买饼干的人不一定是同胞,她那么认为,不必追究。对华人有好感比有恶感好。

  交通灯转成绿色。横穿马路时,我有意落后一步,仔细看她紧绷的牛仔裤,仔细看她那肉感的臀部。她回头一望,嫣然一笑。我加快步伐,跟她并肩,问,你有巴西血统,会跳桑巴舞吗?她说,不会,我的身体协调不够,抖屁股行,全身动不起来。有意思,外人见巴西男人就问会不会踢足球,见巴西女人就问跳不跳桑巴。

  我说,刻板印象吧。比如我,知道我是中国人,很多人问我会不会功夫,是不是开餐馆。她问,两个都不是?我说,不是。

  “中华居”是家小餐馆,两排座椅,一共八桌。带位的中年女性,心事重重的样子,老半天才送来菜单和免费茶水。我溜一眼菜单,发现菜式属老套路,应付美国人口味的那种。

  戈蕾兴奋地翻着菜单,口里念念有词,这个好吃,那个好吃。这家餐馆棒极了。我问,你经常来吗?

  她抬起眼睛,似乎有点惊讶,说,哪能经常来?上一次,让我想想,嗯,一个半月前,跟几个室友来的,我们一人点一份然后分享,我的天,太好吃了。

  我说,你可以多点几份,剩下的带回去,明天后天不用做饭。

  她说,真的吗?真的可以这样?

  我点头。

  她想了想,说,算了。我不想欠你过多。

  看来,女孩不贪。不过,这是小事,用不着就此给她定论。何况,她能吃多少?

  女招待过来。五十来岁,华人,戴一副眼镜。招待扫了我们几眼,对我说,中国人?我点头。她改用中文问,以前没见过你。我说,第一次来。

  招待马上说,难怪面生。你们等一下。听口音,她是台湾人。她从里面端出一小蝶开胃菜和两杯波霸奶茶,说,老板送的。小菜是辣椒小鱼干,我自己做的。

  我问,你是老板娘?

  她点头,说,什么老板娘,辛苦死了。

  我把两杯波霸推给葛蕾。葛蕾兴奋地说,波霸?菜单上没列,我爱死了。你不喝?

  我摇头。

  招待再问我一句,你是学院的教授?

  我说,不是。

  老板娘重新看我们一遍,重新定位我们的关系。

  我尝了一筷子辣椒小鱼干,味道不赖。我对老板娘说,特别开胃,好手艺。她说,谢谢。以后常来,喜欢吃我送给你。

  我问,你的餐馆地段好,生意不错吧?

  她说,当时我们盘下,也是这么想的。对面是大学,两个红绿灯的距离,生意怕要好得不得了。我们就没多想,这是社区大学,学生绝大部分是低收入家庭的孩子,听说1/5的学生没固定地方住。我这家的价钱够低了,学生还觉得贵。唉。最近大陆来的学生增多,吃几次就不来了,唉。

  老板娘还想说什么,戈蕾吸波霸奶茶的“滋滋”声吸引她的注意。戈蕾的嘴唇丰满,沾上汁液,垂涎欲滴。老板娘微微一笑,问我,你们可以点菜了吗?

  我点了京酱肉丝,戈蕾点了芥兰牛肉。老板娘说,好,十分钟之内上菜。

  我和戈蕾对坐,我们的腿轻轻相贴。她穿牛仔裤,我穿休闲裤,我能够感觉从她大腿传来的热量。我请她尝辣椒鱼干,问她,辣吗?她摇头,说,一点吃不出来。

  两杯波霸奶茶一左一右地放在她面前,我的眼睛从茶杯移到她高耸的胸脯,停留多时。她毫不介意,似笑非笑,稳稳地喝着。我问她,知道波霸的来历吗?

  她说不知道。我简要说了说,顺便指出,原版波霸是香港艳星叶子楣,在华人世界,她的豪乳蔚为奇观。不过,如果你当时在香港,恐怕轮不上她那么风光。

  戈蕾问,为什么?

  我的视线焦点告诉她为什么。她笑,身体抖动,胸部颤栗。

  菜送上桌。京酱肉丝炒得不错,不足之处,油放得多了点。我问戈蕾,芥兰牛肉好吃吗?她用力点头,说,美味。你要不要尝尝?

  我说,可以呀。

  不知怎的,我期望她像中国女人,用筷子送到我嘴里。她不是中国女人,没有送过来的意思。我自己动手,夹了一片牛肉过来。味道不错,也是油太多。

  我们两个人都吃得精光。我问她,还要什么吗?她笑着说,吃太多,我怕走不动路。

  我压低声音说,我们谈谈吧。

  戈蕾盯视我几秒钟,说,好吧,我们谈吧。不过,我可以先吃冰淇淋吗?

  两杯波霸下肚,还有空间吃冰淇淋?我说,可以。这家店不卖,附近有吗?

  她站起身,说,隔壁就有。你等我一下。

  她迅速背起双肩包,一眨眼就不见人影。我招手叫老板娘结账。她托着装账单和幸运饼的小盘子走过来,问吃得怎样,我指指空空的菜盘,说,满意满意。她说,我叮嘱老板,京酱肉丝要按老中的口味做。

  我说,谢谢。

  她收了现金,说,我怕他多放油,特意交代过。油不多吧?

  我委婉地说,稍稍多了一点。

  她叹了一口气,说,交代过还这样,不好意思啊。

  我说,没关系。上了年纪,怕油腻。

  她说,对呀。上了年纪,吃要注意,方方面面都要注意,不能胡来。

  说者可能无意,我倒听出某种警告。警告我不要和女孩纠缠?不至于吧。餐馆老板娘都是八面玲珑的人,来的都是客,全凭嘴一张,见我第一次来,又是送小菜又是献殷勤,怎么会管我的私事?呵呵,莫如说我自己心虚。

  她问,那个女孩已经走了?

  我说,没有,到隔壁买冰淇淋。

  她频频点头,说,年轻就是好,吃什么都可以。

  我说,我要和她说点事,多坐一会儿可以吗?

  她说,可以呀。我们不忙。多些人,有人气。要不要加点茶?

  我说不用。

  戈蕾回来,手捧一支蛋筒,两勺香草冰淇淋堆得老高。她坐下,抱歉地说,我喜欢吃冰淇淋,胃里面专门有块地方,吃再多的东西,那块地方还能装冰淇淋。紧张的时候更想吃。

  我问,你紧张什么?

  她机械地举起冰淇淋,说,对下面的谈话,我非常不自在。我不是老手,我不愿意谈这些,不谈最好。

  她心里紧张,不妨碍她美美地品味冰淇淋,她的舌头来回扫,雪白的汁液流到她手上。我说,太大了,你应付不过来。她挑起眉毛,转动蛋筒,说,不大,比这大的我也没问题。

  我怎么听出别的意思。她的舌头紧贴上去,从下往上舔,舌尖接住滴下的汁液。她的激情传给我,我的阳具随之兴奋起来。我说,我喜欢你,愿意跟你交往。

  她低垂眼睛,舌头又舔一圈,小声地说,我也愿意。我觉得你Ok。

  我不失时机,伸手捏几把她的大腿,说,你有什么想法吗?

  她问,你是问,我为什么上那个网站?

  我说,不完全是,不过,你说说吧。

  她双手握住蛋筒,用餐巾纸擦拭嘴角,说,最近我收到大量的账单和催款单,手机和网络再不付费就要被切断。我父母来电话,总问我为什么存不到钱,烦哪。我干脆不接他们的电话。

  她的状况—如果属实---的确不妙,处在当中,自然要想尽办法脱困。我不关心她究竟是不是说实话,我关心的是,如果我们交往,她的具体要求是什么。

  我说,我可以负责手机和网络费。她睁大眼睛。她的眼睛本来就大,睁大有点吓人。她说,你当真?

  我点头。

  她打开手机,调出账单,说,你自己看,我不骗你。

  她没骗我。两家公司开出警告信,月费加上迟付罚款,一点不含糊。我说,等下我把钱打给你,你先把它们打发掉。

  冰淇淋已被她吃光,她咬着蛋筒。她说,太好了,太感谢你了。你告诉我,我应该为你做什么?

  说到实质问题,我本能地四处看看。老板娘躲进厨房,带位倚着柜台刷手机。除了我这桌,吃客只剩两桌,正默默吃饭。餐馆的灯光晦暗,朝外看,南加州一如既往的蓝天和高耸的棕榈树。

  我倒过来问,你的想法呢?

  她说,我把它当一份工作,我为你工作,你付给我薪水。但是,请你不要把我当鸡。第一,我不是,永远都不会。要不,我不会要求我们先见面; 第二,我随时可以退出,你也可以。

  她认真想过,说不定写过底稿。我说,同意。我们交朋友,全靠缘分,不用绑住自己。你好像挺有经验。我不是第一个吧?

  她眼睛朝上,似乎想在餐馆的天花板上找什么东西。她用餐巾纸小心地擦嘴,小心地把蛋卷放在餐巾纸上。她问,为什么问?想独占我吗?

  我说,不是。我乐意跟懂事的女孩交朋友。你比我想象得懂事。

  她释然,两只手掌对拍了拍,笑脸再现,说,我不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,我自己就不爱打听别人的私事。我跟你在一起挺自在。你是一个不错的人。

  我说,谢谢你的夸奖。你的眼光跟你的眼睛一样美丽。

  我们商议,一星期见两次面,具体时间保持弹性,以双方方便为准。她不要我出月费,她会把学费生活费的账单给我,我自己决定给她转多少。说到见面地点,戈蕾划定两道线:不进她的公寓房间;不进我的家门。

  不进我的家门,很好理解。她不想看到不想看的家庭印记。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。我问,为什么不让进你的公寓?

  她简单的说,很乱,室友嘴巴碎。

  我说,我的朋友,好朋友,有一处地方,挺大,带泳池。他经常出国旅游,三五个月不等,只要我问他,他会把房门钥匙交给我,随便我用。上星期他又出门,西非五个国家,至少五个月。你不反对的话,我们在那里见吧。

  她点头,神往地说,你居然有这种朋友。

  我说,你也会有的,不久的将来。

  她面无表情,我以为是她把我的鼓励当成嘲讽。一个如此窘迫的女孩,从何谈什么大房子、长期出国旅游?

  她猛然一句,需要几次?

  我想了想,问,你是问我们每次见面要性交几次?

  她的脸红了,居然红了。她点点头。

  我说,看情况。说不定我不举,零次;说不定我生猛,N次。

  她怀疑地打量我,说,你年龄不小。听说,男人从25岁走下坡路。Ok,不管零次还是N次,我们不谈感情。我不想玩这种游戏。

  我说,完全正确。你不用爱上我,装都不用装。我希望我们一直当好朋友,直到你毕业,甚至更远。

  她问,什么时候开始?

  我说,下星期。

  她问,怎么称呼你合适?

  我说,我的中文姓是田,和中文的“甜”字发一个音。甜哥田哥,你叫我田哥吧。

  她伸出手,唤一声,田哥。

  老板娘撩开厨房的珠帘出来,看到我们握手谈妥的一幕。她楞在那里。我举手向她致意,她打了个“Ok”的手势。她心里想什么,由她去吧。她做的辣椒鱼干不错,不过,我想我不会再来。

  

  

  二

  戈蕾来之前,我发短信给她,提议先在小区的网球场打几轮,然后到朋友的家休息。

  她说她不太会打网球。我说,我不比你好多少。打一打,我们可以放松。

  她同意,问要不要穿正式球衣?我说自然,小区的管理比较严。她说她得专门去买。我表示,到时把发票给我,我补上。我还表示,尽管挑她喜欢合身的,不必考虑价钱。她说,她还要买球鞋。我说,请便。

  我提着两把球拍和球筐先到网球场。时值工作日,小区里的大部分居民正上班,六间露天场地空无一人。我选最里面的那间,推开铁门后,站到门边。她比约定时间晚一刻钟到,开一辆有年头的日本车,左前灯被撞过,下陷带创痕。

  她穿崭新的白球衣和球鞋,背着圆筒包,步履轻盈地朝我走来。离我五六米时,我叫她止步。我拿出手机,说她真漂亮,我要拍几张。

  我把球拍递给她当道具。她一会儿提着,一会儿抱着,变换站姿,变换笑容。拉丁裔女孩,天生的演员材料。我说,你可以当演员。

  她说,想过多次,恐怕不行。

  我问为什么?

  她说,中学排过话剧,记不住台词,即使借助提示牌,我常常念错行。

  我说,太紧张吧。等你大一些,成熟一些,应该会好很多。

  她说,不一定。等我大一些,成熟一些,不会有人找我当演员。我们拉丁裔女孩,每个人都做过明星梦,能成名的都是小时候成名,没听过成熟以后成名的。

  戈蕾貌似笑嘻嘻的,给人天真无脑的错觉。她一点不糊涂。

  我让她选边,她选背靠停车场那边。我们走到网前,煞有介事地握手,我说,很高兴与你比赛一场。

  她没反应,面色有些凝重。我问她,怎么啦?

  她说,你朋友的房子是哪栋?

  我说,右前方,第三栋,米色屋顶的那栋。等下我们走过去,三分钟的路。

  她踮起脚张望,说,哦,是那栋。树很多,几乎看不清。你真的有这个朋友?

  我觉得奇怪,怎么问这种问题。一道灵光在我脑中闪现。我明白她的意图。被推到一个陌生的环境,她对我不放心。

  我说,你是不是有顾虑?

  她低头,翘起嘴角,小声说,是的。我担心—你别介意哈—我担心我会喝到叫不出名字的饮料,我担心在失控的情况下被拍视频推到网上,我担心—你别介意哈---你的朋友在屋里,他突然出现,后面还跟着一两个。

  我被她的想象力镇住,差点喊一声“高手在人间”。我说,还有什么担心?尽管说出来,我不介意。朗朗晴空下,你随时可以安全退出。老天,你还可以当作家。

  她说,没希望。我的写作课从来要补考才及格。

  我禁不住笑了。她禁不住笑了。我说,我只给你喝这个。

  我从袋里提出一罐水,指给她看。我说,进了屋,我带你打开每一间房间,看看我朋友躲哪里。最后,戈蕾,你恐怕忘记了,我们上这家网站,都是实名注册,网站验证后才成为会员。你担心我,可以理解。我对你,可以完全放心吗?

  她说,可以。

  我说,咱们打球吧。别对我太狠。

  她打得很烂,握拍姿势不对,击球常常打空,笑起来震耳欲聋。我们打得一身大汗。我提议休息一下,喝我带来的矿泉水。我们走近球网,用水瓶碰一碰,我一口下去,几乎喝掉半瓶。她的唇上留有水滴,我指着她的嘴唇,说,那是汗珠还是水珠?她笑着说,都有吧。我凑近,问,可以验证一下吗?她的脸往后一缩,说,你想干什么?

  我脸再凑近,露出舌头,说,你懂的。

  她看看四周。四周一片寂静。她斜我一眼,说,你能干什么?

  我丢下球拍,一把搂住她,吻住她的嘴唇。她的唇厚又多汁,口感极佳。她被动地让我吻,过一会儿,她丢下球拍,双手轻环我的背,舞动舌头与我缠绕。

  我享受她的唇,呼吸她身体散发的肉香,感觉无比的畅快。没有真刀真枪的选项,我已经知足。仅就接吻而言,我感受的刺激堪比初吻,但享受的程度,甩初吻六条街。当年,哪知道舌头的神力啊。

  我松开她,问,还打球吗?

  她摇头。

  我说,进去洗洗吧。

  她说,好。

  球打得到处都有。我和她分头捡球,聚拢到网下。她的球衣很短,弯腰露出红色透明底裤。我不能多看,不堪视觉刺激。我的下体已经硬邦邦的,弯腰捡球十分不适。我希望,自己保持良好状态,关键时刻不掉链子,进入她的身体后,至少坚守五分钟,千万不要一进即泄。那样的话,打球打得一身臭汗的前戏将是荒唐可笑之事。

  我们步行回我朋友的家。房子依斜坡而建,推开门,前头有座东方式小花园,一道活水沟横穿花园,水沟中央呈直线铺了三块圆石。我们踩着圆石走到第二道门。推开门,前头是一大扇落地窗,可以看到后院的花草亭榭。

  戈蕾没有说话。我估计,她可能没想到我能找个这么堂皇的场所。

  走到客厅,我说,你先去洗洗,朝前走,左边第二间是浴室,里面有成套的浴具。她提着包往那边走几步,回过头问我,你不用洗吗?

  我说,还有一间浴室,在健身房里面。

  她说,还有健身房?这栋房子真大。

  我说,我肯定比你快,我在客房等你。你从浴室出来,右转,第二间房就是。

  我仔仔细细洗过,阳具是重点对象。擦干后,我在那儿喷了香水。戈蕾用的浴室,我已提前做了准备,摆了几款香水,希望她用上但不要太浓。

  我比她先洗好。我保留内裤,披一张印有墨西哥壁画的大浴巾,经过她用的浴室,里面静悄悄的,我贴紧门,听不出半点动静。我不了解她,她临阵脱逃,悄悄溜了不是完全不可能。我笑自己。怎么可能溜了,至少要拿到“工钱”吧。

  客房朝南,四面墙漆成淡绿色,摆了最基本的家具:大床,电脑桌,深黑的椅子,一座一人座沙发。衣橱敞开,里面空无一物。我把窗帘拉开,迎面是后花园栽种的绿色植物,十分养眼。

  门虚掩着,她没有直接推开,轻轻地敲敲,我说,请进。我坐的沙发直对着门,见她进来,她看我一眼,转身关门,第一下没关紧,第二下加大力度,门“咔嚓”作响,显得刺耳,宣示某种决然。她的一头乌发披肩,换了我为她准备好的大浴巾,脸上的肌肉紧绷,严肃地说,我穿得少。你不是想图方便吗?

  我大笑,说,你以为我是木头?再给我一些视觉冲击吧。

  她说,我先脱裙子。

  我说,你的身体非常棒,我第一眼见到就想钻进你的衣服,看看到底它有多么美妙。裙子,胸罩,小裤子—如果你有的话,全脱。

  她叹口气。我意识到,她在试探我。她已无退路。她懒洋洋地说,好吧。

  她背转身,松开浴巾。她没有带乳罩。浅蓝色丁字裤。她走到床边,就要解开丁字裤,突然改变主意,对我说,你来帮我解开。

  我从沙发上跳起,松开浴巾,让她见识挺立的阳具。她扑哧一下,说,就发作?啥事没发生呢。

  我走近她,站在她身后,双手直流而下,一下一下褪掉她的丁字裤,拿到鼻子底下深闻。她喷了香水,XYZ款。我的阴茎架在她的臀沟,蓄势待入。她说,别忘记,前戏!我们先要彼此熟悉,彼此感觉自在。

  我万难地退回沙发。

  她向我充分展示她的肉体。粗粗一看,身上刺了七处刺青。她乳房丰满,手指一弹,波涛汹涌。我问她,天然的?她说,一点不假。

  可以摸摸吗?

  请。

  我托了托,弹一弹,手感极佳。我问,D还是D+?

  看心情,心情好是D。心情不好是D+。

  生气奶子会膨胀?什么时候开始长的?

  十三岁。开始乐坏了,长到高二,男老师的眼神不对。我问过我妈妈,可不可以动手术缩小?我妈说,疯了。只听过有人花钱隆胸,没听过花钱削胸,再说,你妈没钱。

  从你妈那儿遗传来的吧?

  不是。我妈的不够大,我妹妹的也不够大。

  烦不烦别人夸你的奶大?

  不烦,女孩没人夸不就完了。

  她坐直,左腿弯曲,涂得鲜红的脚趾直抵下颔。我说,你的身体够柔软。

  她说,我练过体操。体操教练是俄国人,说我的肌肉结实,身体柔软,学体操可以走很远。我吃不了苦,没学下去,基本功学到了。你看。

  她嘴唇舔着脚趾,舔得满嘴生津。她背转身,屁股高高翘起。左屁股蛋中央刺了一颗红心。我按了按红心,问,是为谁刺的吗?

  是。

  谁?

  我不告诉你。

  她半躺下去,双腿交叉。透过腿下空挡,她直直地望着我,望着我蓬勃的下体。我说,腿分开一点嘛。

  她稍稍分开,脚趾下压,像是向我喊话。她的右脚踝刺了一只蝴蝶。我指着蝴蝶,评论道,可爱的蝴蝶,一定有纪念意义。她说,当然。别问我是纪念什么。

  我的注意力转回到她的大腿间。她的左大腿根处刺了一支手枪,枪口冒烟,对准阴部。我说,这块刺青够劲,给男人加油的?她说,一点不错。我说,我发现你聪明过人。再说一遍,你学的是刑事司法,不是人工智能?

  她翻了一下眼睛,说,人工智能?那是什么?好啦,别在我的刺青上纠缠。根本没那么复杂。就拿这杆枪来说,我回到刺青工作室,问老板有什么新设计,他給我一版新图案,我挑了这个,挺可爱,不是吗?

  我说,明白了。好,谈眼前。你大腿能不能再分开一些?

  她两腿张开,一团团粉红渐次绽开。我紧紧盯着,足有十秒钟。她笑了。我笑了,身体就要压下去。她说,等等。你忘了带,那个。

  我赶紧打开床头柜,抽出一支杜蕾斯牌避孕套,不费劲地套上。她重新坐起,说,等等。

  我说,还等什么?

  她说,这张床有点硬,还有别的床吗?我不想留下痛苦的记忆。

  我的脑袋运转一周,说,好吧。我们上楼,主卧房的床应该合适。

  朋友交给我钥匙,说是当自家的房子随意使用,但是,别到主卧房撒野,给他留下一块净土。紧急时刻,我管不了那么多。我们两个赤裸着身体,一前一后爬上楼,冲进主卧房。

  我把她压在身下,阳具在她的阴部入口处乱插。她说,别急别急。我身体下移,锁定她的阴部,舌头插入,忘情地呼吸香水和她分泌物混合的芬芳。她叫起来,觉得不好意思,捂住嘴,发出“呜呜”声。我抬起头,说,别委屈自己,纵情高呼吧。

  她纵情高呼。说来巧,隔壁传来犬吠,几乎与她同时发作。她注意到,说,把狗唤醒了? 我有那么大声?

  我说,它在为你助威。好邻居,好邻居的狗。

  她笑瘫了身体,双脚重重架在我肩上,使我无法动作。我挺直身体,她身体前倾,一口叼住我的阳具。我抚摸她翘起的屁股,披散的头发,潮红渐显的脖子和肩膀连接处。我纵情高呼。邻居的狗毫无动静。

  我说,为什么,狗那么安静?

  她抬起头,笑起来,我的阳具从她嘴边滑上滑下。我说,我猜它在猜想,我们下一步是传统式还是后入式?

  她说,后入式?

  不,我们是人,传统式吧。

  传统式,男上女下,千年不变的花式。千年不变有它的道理,此时此刻,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比拟我们交融的欢乐。我们额头对额头,她喘息,我使劲,汗珠从我额头滴下,汗珠从她的脖颈处流下,潮红蔓延到胸部。

  我在她身体深处爆发。我凝视着她,她的脸蛋变得模糊,给我雾里看花的幻觉。我用力眨眼,雾气消散,只见她微微抬起躯干,吐出一节舌头,崇敬地仰视我。

  这个女孩,我搞定了。

  我抱紧她,不忍须臾分离。我说,谢谢你,给我完整的声色享受。脱衣舞,刺青,高喊,等等等等,我复何求?

  她说,别忘了,还有犬吠。

  对,还有犬吠。我们打中了所有的靶心。你觉得呢?

  她说,我还OK。 我非常紧张,像参加一场最为关键的考试。我想,我显得傻乎乎的,表现得像荡妇。我平时不是这样的,我只想卖力表现,只想给你留下深刻印象,我只想让你接受我,我们可以长期交友。

  我睡在她的臀部边,拍拍她的屁股蛋,说,你一点不傻呼呼,但你像荡妇,在我面前当荡妇,我能抱怨吗?恭喜你,戈蕾,你一举拿下我了。我想,我们的交友会精彩纷呈。

  告别之前,她给我看了她下个月的房租付款单,四百五十块。我转给她七百块,她说我付太多,我说,记住,我保留加付小费的权利。

  不难推测,我们的离别开始有恋人的情状。她不让我送她到停车场。我们在朋友家门口紧紧拥抱,一吻再吻,她退后几步,挥挥手,再退后几步才转身。

  三

  接下来,我们见过几次面,互动和做爱都合拍。我给她付了几张账单,她的债务问题已被一笔勾销。我们的关系由炮友向朋友稳步过渡。

  这次见面,我们选在她既不上课也不上班、全休的一天。

  我们先到威尼斯海滩。我们逛小商店,听流浪艺人的表现,以奇奇怪怪广告牌为背景拍照。站在旱冰场边,我们观赏大人小孩的滑行。她说,她喜欢溜旱冰,套上滑板,可以在大街上穿行自如。我说,现在你去买一副,加入他们。她说,算了,今天没兴致。

  重新汇入步行道上的人群,我问她,你是外州人。喜欢洛杉矶吗?

  她说,不太喜欢。

  为什么?

  空气,空气太糟糕。洛杉矶的女人太假,社交媒体上的人和本人属于两个世界。还有,我不喜欢洛杉矶的男人。

  呵呵,洛杉矶被她贬得体无完肤。相比美国的中西部和南部,洛杉矶的空气质量严重欠佳,我承认。洛杉矶的女人假,我同意。洛杉矶的男人不好,我不太听说。环顾周围行走的男人,白人占多数,身高体壮的占多数,怎么讨不到戈蕾的欢喜?

  我说,你随便看,多少帅哥在身边。

  她说,我怎么没发现一个?

  我说,你非常懂事,怕伤我的心吧?

  她说,你想太多,跟你没半点关系。第一,我保证,这些男人里面,1/3是同志。我不惹他们,他们不要惹我,ok? 帅不帅跟我没半点关系。第二,你自己看看,有几个男人脸上挂笑容?

  她说得不错,真没几张笑脸。我说,你的观察力很强。

  她说,我想不通,他们成天心事重重,到底为什么操心?洛杉矶有这么多海滩,这么多商场,这么多财富,男人为什么不开心?为非洲的饥饿儿童?

  我说,你喜欢日夜挂满笑容,像你一样的男人?

  才不是。我才没有日夜挂满笑容,我的烦心事多着呢。我喜欢坏男孩,肥裤、一吨重冒牌铂金项链、满口脏话、家里有枪的男孩。

  我有自知之明,马上表明,我不够格。

  她瞅瞅我,笑出牙龈,说,抱歉,你永远不会是第一选。

  她到换衣间换上黑色比基尼,红色渔夫帽搭配红框墨镜,走出来的那瞬间,吸引了所有男女的目光。她居然属于我—至少此时属于我,我激动得腿软。我的冲动不是抱紧她,而是给她披上一条大毯子,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,并警告路人,不许乱看乱想。

  ?我们在海滩找了一块干净处,我支起大阳伞,摊开食物袋。她自己带了一张毯子,图案源自亚马逊土著人的萨满崇拜。我邀她入席,她说她不饿,让我先吃。她趴在地毯上,翻开一本书。我问是什么书,她给我看书名,【快乐碎片】。她说是一本诗集,作者是一众女大学生。

  我不知道现在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写诗,多少人读诗。我周围,好像没有一个。一个普通拉丁裔女学生,貌似笑嘻嘻看破红尘的个性,趁休息到海边,不晒太阳不冲浪,安安静静读诗,而且在一个关系暧昧上不得台面的朋友身边读诗,不亲身经历,别人说我不会相信。

  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,让人困惑,让人着迷。

  我的目光停在她小麦色的臀部,虐它何止千百遍。我的目光下移,移到她的左脚踝,那儿刺了一圈花卉。我轻轻触碰,她抖一抖腿,像是驱赶讨厌的苍蝇。我就此打住。

  等她读完,起身就餐时,我接过诗集,请她推荐一首。她翻到卷角的第二十七页,说,就这首,保证你读了怀疑人生。

  这是一首叙事诗,不讲求押韵和意境,只记下漂浮的意念。诗人笔名叫性感娇娃。诗中,她毫不隐晦,见到有模有样的男人,甚至见到风中摇曳的棕榈树都能发情,性欲就像手提纸袋,走到哪儿带到哪儿。

  她四处碰壁,否则不会费时费力写一首长长的诗。

  诗写得不坏,奇妙的联想,无尽的感伤。读罢,我对人生的看法没变,因为我本来就充满怀疑。我得为那些试图表达复杂情感的年轻一代鼓劲,心里好奇,万一我和诗人相遇,她是不是也会想到性?从哪方面想?我问戈蕾,这个诗人还写过什么?

  她说,写自传,非常大胆。

  哪方面大胆?

  性方面。

  怪不得。你知道性感娇娃的真实身份吗?

  她说,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我的室友。昨晚,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,跟一群人集资出版的诗集问世,她买了二十本,送给我一本,限我一个星期读完。我读了,其他人几眼扫过,认真读她写的那首。她写得最好。不过,我不喜欢她乱爱,见到摇曳的棕榈树都想入非非。棕榈树算啥,不就是丛林里的瘦枝条吗?

  我的好奇心大发,问,她也是学生?

  是,老学生,都27啦。

  靠写诗赚学费?

  哪里。她在网上开直播,想靠打赏赚钱。直播间设在我们合租的餐厅里。她挺起劲,从父母那里借了一笔钱,买了全套设备。我们的餐厅本来就不大,经她一弄,搞得像雷区,看一步看两步,不小心会绊到电线。

  难怪戈蕾不让我进她的公寓,乱是跑不掉。我问,她播送些什么内容呢?

  一般性瞎扯和成人级私聊。

  成人级私聊?

  无上装,无下装,自慰,付费后收看。

  说起这些,戈蕾无半点羞涩,好像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。我问,赚钱多吗?

  她说,够呛。她不会操作,讲半天,几乎没人愿意私聊。

  她长得不好?

  挺好的,胸部不比我小,屁股比我翘,老是鼓捣我跟她练臀操。

  练小?

  不,练大。

  你不觉得自己的臀部够大?

  不。我们不谈我,我们谈我室友。她聪明得不可置信。她是犹太人。知道吗,犹太人是地球上最聪明的人。我弄不懂,她27岁,应该在哪间大学当教授,或者在哪家公司签发员工的薪水单,怎么跑到不入流的社区大学混文凭呢?你知道吗?

  我说,不知道。27岁上社区学院的听过,犹太人聪明听过。

  戈蕾说,你知道她有多聪明?除了会写诗, 她跟我说,她读高中,四个年级3000人,她几乎叫得出所有学生的名字。我问她,她是不是没有男孩追无聊到天天背学生花名册?她说根本不是,她过目不忘。

  我糊涂起来。这个档次的犹太女孩按道理不至于创业如此艰难。

  戈蕾说,我帮她顶过一场。

  哦,包括私聊?

  没有,衣服倒是脱得只剩乳罩和内裤。平时,我尽量不碍她的事,进进出出蹑手蹑脚。那天她开播,我渴了,开冰箱拿水喝,我有点大意,不小心闯入镜头。她的线上友人看见,请我露个脸。我走到移动电脑前,举手招呼一下,一个男孩问我愿不愿意回答一些问题。室友示意我说Yes,我只好答应。室友赶紧冲到厕所救急。

  我问,你对付得过来?

  戈蕾说,毫不费力。都是些什么问题噢,痴呆儿也比他们聪明。最后,一个人说要娶我,说,相信爱情,地球变暖。你听,什么问题噢?地球变暖不是灾难吗?我们所有问题不是气候变暖闹的吗?我怀疑他是外星派来搞乱地球的。

  我说,不用怀疑,肯定是。

  她笑,嘴里的日本小黄瓜笑出来。她拾回黄瓜,在胸前擦擦,挤得乳房乱窜。她含住黄瓜,嘴唇慢慢舔,眼睛注视着我。我与她对视,另一双无形的眼睛引导我,找到她的脚,抚摸她的脚趾。她的脚趾,一颗颗饱满瓷实。她没有缩回,好像不怕痒。按说阳光外向的女孩怕痒,她不怕,与个性不符。

  我终究没忍住,说,地球的事有专人管理。你, 快把黄瓜吃了,要不我会在这里,在加州阳光下,在众人面前,做出我们两个人要后悔的事。

  她几口干掉了黄瓜。

 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,我用最快的速度开回朋友的家。我以为,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上床。她不肯就范,说她注意到朋友家的按摩房,她被晒得够呛,她说话太多,希望我能给她按摩。在海滩,我对她又是摸又是按,她觉得我是把按摩好手,把她伺候后,等她体力回复,她将加倍报答。

  朋友的按摩房按专业标准建造,附设洗手间,木柜里放了十来块大小不一的毛巾。我们各自冲凉。她换了一条紫色的印花短裙,在穿衣镜前默默褪下。看到她屁股蛋上的心形,我说,左边有了,右边留给我,给我刺一个吧。

  她掉过头,鼻翼一杨,说,给我一个好建议,我或许会照办。

  我换了一条米色短裤,一条白色背心。她脱剩一条丁字裤,走近我,问,你不脱?

  我说,既然要按摩,就照规矩办。声明一下,我只做正规按摩,请你尊重我的行业。

  我们都笑了。

  我说,脱得光光的,我怕按不了几分钟。

  怎么啦?

  按摩床硬邦邦的,你躺下,我的阴茎会起来,一走动,怕被床伤到。我们男人那东西,伤不起。

  她说,就你会说。我们开始吧。

  她头朝上躺下,乳房向两边倾泻,我爱意十足地摸她的乳头,低头吻一吻,问,从哪里开始?

  她说,你是司机,随便开吧。

  我打起万分精神,根据自己做按摩的回忆,有模有样地按了好几分钟,有模有样地拍打她,有模有样地扳起她的双脚,一个一个脚趾地搓揉。她闭着眼,嘴角翘起,适意地哼啊着,颤抖着说,我应该给你付钱,太舒服了。等下你把这部分服务从我的工钱扣除。

  我俯下身,咬住她的嘴唇,手指在她的阴部进出。我说,恐怕你的工钱不够付。

  她呻吟起来,说,没关系。没……关……系。

  我举起她的双腿,埋头吻她的阴唇。她“啊啊”地叫唤,胸腹部开始冒汗,阴部开始释放汁液。

  我脱掉碍事的衣服,说,让你看到真实的我。

  她微微抬头,眼神迷离,我不看,我要感受真实的你。

  我说,戈蕾,你很有幽默感。从1-10给自己打个分。

  谦虚地说,11分吧。

  她的阴道能有多湿就有多湿。我的阳具如同踏上水橇,跟上一艘高速行进的摩托艇,毫不费力地进入她的身体。

  流畅交融了十来分钟,不知怎么搞的,我想起她室友的诗,想起她渴望性而不得的沮丧,我说,对不起,我想到你的室友。

  她向上拱起身体,迎合我的冲刺。她说,可怜的女孩。啊。噢。啊。我跟你说完上次给她顶班的事情。啊。噢。啊。那个傻瓜要跟我私聊,要独占两个小时的时间。室友回来,见到我的收获,脸挂不住。我懂。她忙了那么多天,颗粒无收,我才讲几分钟,就有人追着不放。我弄明白室友的问题在哪儿。啊。噢。啊。

  我问,在哪儿?

  她太聪明。不适合干这行。她跟人聊,最常出现的英文词是“为什么”和“我个人的观点是”。听听,像不像学术讨论?啊。噢。啊。那些男孩哪里跟得上?我不吃这套,我的胸部往哪儿一摆,背过身屁股一扭,他们已经慌作一团,多讲几次“哦”,“真的呀”,他们赶紧下要私聊的大单。他们以为我被他们倾倒。啊。噢。啊。

  我说,你为什么不做呢?怕室友嫉妒?

  不是。啊。噢。啊。我不够聪明,天天跟那些人打交道,我为自己的将来担忧。你看,我选择英明,走了另外一条路,遇见了你。

  你觉得会变聪明?

  天天向上。啊。噢。啊。啊。噢。啊。啊。噢。啊。哪天,我介绍你见见我室友。

  见她?不,不想见。我不想回答十万个为什么。

  我在她体内爆发,射了十几轮。如果射精分爆发当量,我给自己的打分属于核当量级。受到如此攻击的戈蕾,深有感受,她闭着眼,嘴角翘起,久久不说话。

  分别的时候,我给她一个惊喜:为她买高端匡威球鞋。

  跟她交往一阵子,我发现她特别喜欢穿球鞋,每次的颜色不一样。我问从哪里买的,她说从跳蚤市场。她喜欢好牌子的匡威,高端的买不起,从跳蚤市场买低价的,很可能是仿制,质量不佳,对付着穿。

  听说我给她包一年的匡威,她实实在在地高兴,把我的脑袋埋进她的乳沟,说谢谢再谢谢,谢谢你让我的工作变成愉快的工作。

  我说,你要是喜欢普拉达,告诉我,我来付。

  不,不要普拉达。目前,匡威适合我。

  她把我埋得更紧。

  乳沟真是温柔乡。我被按在那儿,差一点喘不过气。我希望,以后她可别动不动来这个。?

  四

  我判定戈蕾为快乐、阳光、无忧、知足的女孩。活了这么些年,见识了那么多人,我认定自己的眼光不会错。

  戈蕾让我看走了眼。

  我们约会那天,她说公寓附近在修路,大地颤抖,无法专心做事,她能不能提前到,在这边完成作业?我求之不得,催她快来。

  她穿了一条紫色运动背心和白色牛仔短裤,脚蹬新款的匡威球鞋,扛着大书包。我接过大书包,问,这么沉?今天做得完吗?她说,如果你不打搅我,我想我能做到。

  我自己本来有事,我们见过多次面,那种初始动辄欲火中烧的激情被平静所替代。我愿意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与她做爱。

  我们坐在书房。我用电脑桌,她用大写字台,书本和笔记本摊开,场面壮观。我发现,她是严重的左撇子,笔记本得转动九十度,从上到下写字,脑袋保持不动。

  我忍不住说,你写字的姿态非常独特,很早就这样吗?

  她说,是。

  你父母没矫正过?

  他们从来不管。

  我们没再说什么。过一会儿,她“啪”地打开饮料罐,咕嘟咕嘟地喝。我瞥一眼,又是可口可乐,含糖高的普及版。我没打扰她,但被她打扰,我的投资研究报告写不下去。我隐约觉得,她是坐不住的人,她的功课计划恐怕够呛。

  又过了一会儿,她站起来,说,我出去透透气。

  半天她不回来。我跟出去。发现她站在后院的天棚,提着醒脑的“红牛”饮料喝。我走近她,问,要喝红牛?精神不够?

  她说,昨天没睡好,今天被修路的碎石机爆吵,啥也干不成。

  她举头望天,说,太阳很猛,好热。

  她把红牛递给我,双手揭开T恤,露出乳房,一上一下扇着,说,好热好热。

  我喝一口红牛,马上感受到它的劲道。我摸摸她汗涔涔的乳房,说,进屋吧,里面开着空调。

  她的手探进我的运动短裤,拨弄几下,说,抱歉,再等一会儿。

  我们转移到客厅,我开了两罐日本啤酒,我们碰杯。我问,好一点儿吗?

  她说,差不多。

  我说,干脆把衣服脱了,我不反对。

  不,我是淑女。我妈从小就是这么教我的。一个女孩只在两个场合脱衣服:洗澡的时候,抱着爱人的时候。

  想起她坐立不安的特性,我不太相信她。我戏谑地说,你做到了吗?

  她笑嘻嘻地说,多次违犯。我妈说啥不算数。

  我说,你不懂得听话。

  一点不错。我不是一个好女儿,我不是一个好学生。

  不对吧,我觉得你很成熟。

  不,我一点儿不成熟。我犯过许多愚蠢的错误。算了,不说这些,我得做功课,该死讨厌的功课。

  我们各就各位,相安无事了半小时。她烦躁地翻书,长呼短叹。我说,你该休息了。

  她重重关上课本,说,说得对。我的胸口压了很多话,不吐不快,干脆,你别做什么,听我讲,或许我能安静下来。

  我说,一切听你的。

  我们再回客厅,又开了两罐啤酒。她赤脚交叉架在脚垫上,说,我从来不是好学生。我家的环境实在太糟糕。我爸是政府合同工,最大的快乐就是喝酒,一喝就醉,醒了出去买刮刮乐彩票,从来没赢过,刮完又喝酒。他身体不好,有糖尿病,相信种种奇怪的阴谋论,为很小的事跟人动刀子。对我来说,这些都OK,都是他本人的事情。 等我长大一些,我最不喜欢两件事。第一件,他周末开着破卡车,到好区转悠,捡人家丢的家具和用品,回到家,呼朋唤友,卖的卖送的送,那副德行就像是街道首富。我为他感到羞耻,碰上就躲屋里,等那些人走干净。他喜欢旧家具,我们家没有一件家具是新的。他也买不起新的。

  戈蕾出自如此家庭,有点出乎我想象。同时,我觉得解释了一些东西。一个好端端的女孩,不会轻易走她走的路,遇人不淑是一大风险。我自认不是坏人,不过,说我是君子好像言过其实。君子不会走我走路。

  我说,你父亲活的不易。

  她说,还有一件,我读小学,一直吃免费午餐,我家的收入够资格。打饭的阿姨知道我的情况,取餐时从来不问我要免费卡。后来换了一个阿姨,她不但要,还大声,我当时说不吃了。一次两次,我经常饿肚子,从此沉默寡言。你看我现在墩墩的,胡吃海喝,都是小时候饿肚子的记忆害的。我实在怕胖,试过几次减肥,都不成功。我担心,哪天你觉得我胖了……

  我靠近她,搂住她的肩膀,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胛,说,在我眼里,你看起来完美。

  她站起身,脱了T恤和裤头,枕在我怀中。我抚摸她的肌肤,说,拿掉多余的东西,你更完美。

  我们俩的身体发热,我的手盘桓在她的大腿间。她扯出我的阳具,上下套弄着。我欲火焚烧,说,我们别彼此折磨,找个舒服的地方解决掉?

  她望着我,说,今天我有倾吐欲,你陪着我,听我说完,以后我们分手---对,总有分手的那一天---你会觉得我是个荒唐好笑的人。

  我抚摸她的乳房,眼见着乳头坚硬。我说,好,想说什么说什么,我洗耳恭听。

  她说,我家穷,房租占我父母70%的收入,稍不小心,购物不慎,被房东赶出门。从小我有强烈的欲望,我要赚钱,我要赚很多钱,我以后绝不捡人家扔掉的东西。可是,我脑袋笨,不,我的金钱观念差,赚不到大钱,还往往做傻事。高二那年,我去一家收购旧书的书店,想出售一本文学课的旧书。挑一个下雨人不多的日子,我在一边等半天,等到只剩一个老得走不动的顾客,我弱弱地问店小二,是不是收购旧书?

  我问,为什么要弱弱地?

  她说,我想它是一笔生意,我想卖个好价钱,紧张呀。店小二翻了几页,不屑地说,七毛五,一口价。我当时急了,我可是十块买了的,我基本没读,跟买来时一样新,至少给我一半的钱哪。我问店小二,能再多一点吗?我觉得我说得够大声,他装着听不见,说,抱歉,你再说一遍?我只好再说一遍。他摇头,眼睛盯牢我的胸部。

  我抚摸她的乳房,微微发烫,似乎那个肮脏店小二的目光还在。我轻柔地舔着,誓把那个脏东西清洗掉。

  她调整一下身体,躯干下沉,大大方便了我。我说,记得你说过,你的胸部从高二开始疯长。

  她说,不对,初二开始。店小二说他有个建议,如果我掀开衣服,让他看胸脯,超过一秒加五块,超过十秒加十块。我的小脑袋一转,十秒十块,十五秒可不就多赚?店里剩下的老头还在,不知道他想买什么,不管他。我动了小心眼,对店小二说,你把钱先放好,时间一到,书归你,钱归我。他从柜台里取钱,先放一张五块的,问我够吗?我摇头。他加了五块,问我够吗?我摇头,他再加五块。我说差不多。

  我问,店小二一定是个猥琐男。

  她说,不是,戴一副眼镜,文质彬彬,要是猥琐男,我不会玩下去,多恶心哪。好,我揭开T恤,亮出乳房,心里开始计时。十五秒钟,平时觉得快如闪电,等我全神贯注,一秒一秒算,感觉好慢。数到十五秒,他赶在我前面,把钞票放回收银机,哐地关上。

  我评价道,妈的,比猥琐男还坏。

  她说,我气得全身发抖又无可奈何。我质问他,怎么可以这么无耻?他振振有词,说,他不觉得他开的价钱不合适,那种读本在书店储藏间一大堆。他觉得,一个为几块钱脱掉衣服的女孩不是好女孩。他只是开玩笑,没想到我当真,他为此感到震惊。

  我抱住她,以为她会哭出来。她没哭,反而笑,笑得花枝乱颤。她说,世界上的傻女孩千万个,我是最傻的那一个。

  我说,傻女孩再有你的身材,对男人就是双杀。

  我的身体滚烫,她的身体升温,我的手滑到她大腿间,撩拨她那儿的毛发。她的阴毛黑中带褐,阴唇微启。

  她的手机铃响。她拿起手机,查看号码,然后说,等一等。她急忙穿好衣服,走到客厅楼梯边的皮沙发上,一边通话,一边用手指撩头发。她讲英文,夹杂一些外语词汇,听起来像西班牙语。

  我坐在沙发的另一端,抚摸她的小腿和脚趾。她夸张地舞动手势,申辩她近况良好,不回电话是功课紧打工忙,绝对不要误解她。对对,她最近涨了工钱,不会再问家里多要一分钱。

  她随意将一条腿架在沙发靠背上,袒露腿间水红色的内裤。我站起来,摸出阳具,向她移动。她脸顿成惊恐状,捂住话筒,说,你想干什么?这是我妈。你不要乱来。

  我指指她,指指我胯下的小伙计,手左右挥动。她捂住话筒,问,你什么意思?

  我不理她,走到沙发那端,俯首亲吻她。她一时无语,听任手机那端哇哇叫。我回头脱下她的内裤,撩开她的背心。她笑嘻嘻地配合。看到我怒放的阳具,她机械地敷衍说“当然,你说得对,你什么都对”,猛地坐起,含住我的阳具,剧烈地吞吐,像是要让我赶快发射。我退后一步,坏坏地对她笑,不让她的阳谋得逞。

  她说,妈妈,不要再说了,我要做功课,今天晚上必须完成,你得放我走。

  她妈妈不吃这套,继续喋喋不休。

  她使劲摇头,使劲翻白眼。我不想等待,强挤到她身后,粗暴分开她的大腿,从侧面攻入她的肉体。她不发一言,身体随着我的抽送而摆动,渐渐我们找到节奏,不紧不慢地交合。

  千钧一发之际,我抽出阳具,阳精射到她小腹,在她的毛丛布下片片白液。

  她收起手机,跳将起来,说,你看你,多危险,几步冲到浴室。我赶快拿来纸巾,把泄到沙发上的痕迹擦干净。这玩意儿,不及时擦掉,朋友回来发现,准把我骂得狗血淋头。

  她回来,坐到沙发一端,双腿夹紧,表明绝不再退让。她紧紧盯着我,严肃地说,我发现,你这个人很变态。

  我承认道,你说得没错,对不起。

  她不屑地挥挥手,说,别装。我说过,我喜欢坏男孩。

  我赶紧问,我达标了?

  不,你不算。听好,我说的是坏男孩,不是坏男人。

  我坐到她脚下,玩弄她的脚趾。她说,我妈能说,被她逮住,一时半会儿不放人。

  我说,可能她非常想你。你不是说,你常常不接电话吗?

  也许,一点点吧。我觉得,她太寂寞。嫁给我爸的女人,哪个不会寂寞啊。一个男人,赚不到钱,醉的时候比醒的时候长。

  我说,她的运气有点差。

  她松开腿,一条腿架到我的大腿上,说,今天算报销了。先是你,然后是我妈,我什么也干不了。干脆,我们做爱吧。你行吗?

  我低头查看自己,摇摇头,说,现在恐怕难。

  她气恼地收起脚,闭拢双腿,头枕在膝盖上,给我的感觉,她一下年轻了好几岁,一下显得过于脆弱。

  她说,我妈是护士助理,干很多活,拿很少的钱。

  我问,你家就你一个小孩?

  她说,我还有两个弟弟。不说他们,说我妈。她是个好人,但不适合当妈妈,把人往邪路上引。我的高中成绩不好,忘性大,上课嚼口香糖,女老师恨透了我。

  我问,男老师不恨?

  她说,他们恨不起来。我穿的衣服暴露,他们讲课走神,记不得我是不是嚼口香糖。学校向我家反映。我爸横竖不管,我妈跟人吵架,说学校管得太宽,质问学校,是不是因为我穿什么衣服发生过骚乱?

  我说,你妈能说。

  她说,暗地里,我妈鼓励我要争气。我们学校大部分是拉丁裔,姓加西亚、冈萨雷斯、费南德斯的人比比皆是,很多女孩怀孕。我妈说,千万别学她们,衣服穿少无所谓,但要看好那儿。

  我说,她讲得对。

  她说,讲得头头是道。她自己爱打扮,爱化妆,我逃课不但不管,反而请我住酒店,坐在床上点餐。她自己是巴西人,鄙视新来的拉丁裔,说自己的肤色白,跟白种女人混在一起分不出来。她从小憧憬自己是个白人女孩,嫁一个白人丈夫,住进高贵的白入区。可怜的妈妈,每一个梦想都破灭。长在这样的家庭,我能从高中毕业简直是奇迹。读大学,他们管不了,我不想让他们管,他们只能帮倒忙。

  她留下不走。我帮她熬夜赶两门功课:一门“犯罪心理学”的短文,一门“管教学”的开卷考试。我读了“犯罪心理学“教授对文章的要求,帮她提出几个论点,她频频点头,我写下提纲,推给她。她扫了一眼,推回来,说,你good你up。

  半夜时分,我带她开车出去买薯条和炸鸡腿,她视作山珍海味,吃得有滋有味,说自己这么能吃,将来一定很胖。

  我说,你妈妈现在的样子,就是你将来的样子。有你妈的照片吗,我来对比一下?

  她说,有是有,不给你看,跟我妈无关。

  凌晨她得赶回去,我们一道用洗手间。她一边扭身体一边刷牙,一夜无眠仿佛是小菜一碟。我强打精神,梳洗完毕,给她的腋窝喷除汗液。我说,你的手机太烂,换一台新款苹果机吧,买了找我报账。

  她一口牙膏泡沫,堵住我的嘴,吻得天昏地暗。

  她漱好口,说,快点。她叫我脱下裤子,坐在马桶盖上,她岔开腿,面朝我跌坐到我腿上,温暖的阴唇一下包裹住我。我扶着她的臀部,提醒道,我没带套。她说,我上了膏。

  我觉得,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,她没机会服药或者上膏。我打过几秒钟盹儿,她利用了那几秒钟?

  我追问,上膏?不是避孕药丸子?她说,你不懂,是市场新推出的药,涂在那儿,无荷尔蒙副作用。

  我太累,脑袋不利索,干脆忽视。她用力转动身体,骨盆对准我的骨盆,我感觉到无比的愉悦,但知道这回射不了。她到底涂什么神药无所谓。

  我抱歉地说,我太累了,恐怕射不出来。

  她喘着气说,我们挺合拍,你跟着我。她加大臀部摩擦的力度,从她眼里流露的神色判定,她不仅仅是想把我送达顶峰,她自己似乎要赶在前头。她低头吻我,说,快点,快点,我们一起丢。

  我丢不起来。

  汗珠从她的额头流下。我说,这次打住,你快回去吧。

  她眼神迷离,似乎听不懂我说的话。她可能不理解,我的阴茎那么硬朗,她的情欲那么旺盛,我为什么冲不到顶峰?

  最后,她被迫放弃,从马桶盖和我的身体移开,不甘心地说,时间来不及,否则我无论如何要让你尽兴。

  我说,来日方长,下次我不放你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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